二月你睡在隔壁
2020-02-01
二月。早晨起床的时候，听到了禽流感的消息，第一反应是笑出了声。微博上铺天盖地都是肺炎的消息，我关注的大v小v都在愤怒地发声，而我到目前为止，好像除了转发过几次科普和报道，一句相关的话都没说过。
昨天刷ins的时候，看到M发的一条post，大概意思是，我爱自己的国家，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操蛋了。所有明面儿上可以看到的媒体都在播报这个国家几天可以建成一个医院，可以新增多少个床位，可有人为了新闻上这几行字和领导们能拿来吹牛逼的一点谈资，每天都在拼死拼活地工作着。这太不正义了。我们没资格为这种事情骄傲，因为有活人——像我们一样的人——在牺牲着。
每年回国都是我消息最闭塞的时候。在国内的时候没有感觉，在国外的时候也就那么回事，可出国第一年后回国，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不能说话是这种感受，原来小心翼翼是这种感受。曾经跟朋友聊过，美国人出于政治正确，有太多话题尽管就摆在桌面上，可谁都不可以聊，在中国，除了不能聊政治，人民的自由度其实还蛮高的。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在美国，不能随便聊肤色，尽管你知道你面前的人和你在想同样的问题，可你们心知肚明你们不可以说出来。我是到了美国，才真正明白“房间里那头大象”是什么意思的。有一段时间我也在想，国内到底有什么不好呢？想说这个人傻逼就可以说这个人傻逼，想说这个国家的人傻逼就可以说这个国家的人傻逼，在美国你还要小心翼翼提防着。
这件事让我想不通了很久，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反应过来，在这里，有些事情你不可以说出来不是因为你不自由，而是因为，那些事情是不对的。种族歧视是不对的，所以不能说。尽管彻底消除种族歧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人人都能做到不说，是这条路上很重要的一步。而中国，大部分人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明目张胆地种族歧视其实是件不对的事。大家不但不觉得不对，甚至还反过来拿这件事夸夸其谈国内的”言论自由度“。与此同时，我们不可以在社交媒体上讨论政治，讨论时事，讨论病情，甚至也不可以讨论任何与此相关的文学艺术作品。不仅如此，个体可以因为讨论这类的敏感话题而随时可能被剥夺在社交媒体上发言的权利，个体可以因为在私人平台上管自己的狗叫城管而被抓起来…事态荒谬到让我在大洋彼岸每天像看笑话一样麻木地刷着手机，完全不觉得这些事情都是真实的。
最近微博上大家都在谈，中国没有中产阶级。中国只有两个阶级：抢得着床位的阶级和普通人。我其实很早就很清楚地意识到了，我如果真的回国，甚至都不需要怎么奋斗就可以衣食无忧，生活水平超过起码90%的同龄人。仔细想想，兴许靠着我爸妈和我爸妈的朋友，我也可以勉强成为抢得着床位的人。可这一切的代价是，我要放弃看不被审查和阉割的文学文艺作品的权利，放弃发言的权利，放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权利，凭什么呢？说真的，凭什么呢？我替所有人不值，替所有无法出逃的人不值，替所有无法出逃甚至都不知道还有”逃“这个选项的人不值。
让我难受的事情是，有很多人是可以逃的。可他们选择留下来。小时候爱看鲁迅，以前对历史课本上的这个变法，那个运动，这个革命，那个暴乱，都是没有概念的。可我现在明白了，我只能做个懦夫，做个逃兵。我无法牺牲自己，我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自己真的有什么大局观。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因为我觉得不是所有人都要这样活着。也许有人可以拯救这个世界，可那个人从来都不是我。
有人当年骂柴静，骂她说了半天，最后不还是把孩子生到美国了吗。可能她很早就知道那里的一切都没救了吧。
2020-02-02
记录一个时刻。
大概是在四十分钟前跟正在做事的男朋友说我饿了然后对方回复“好稍等我一会儿啊”的，到现在，我已经饿到眼冒金星，完全学不下习的程度了，对方还屹立在书桌前丝毫没有要动弹的样子。做个实验看他什么时候能想起我。现在是18:43.
18:51。从冰箱里掏出了剩下的最后一个榴莲月饼。平时都是需要解冻的，今天连解冻也等不及了，拿刀子切的时候差点儿切不动…现在在边吃硬的馅儿边打字…对方依然在写码，我继续看portfolio…
18:58。有一个瞬间男朋友的椅子响了几下，我以为他要站起来了，结果对方只是调整了一下椅子的角度…如果这个blog在今晚之后就不更了，很有可能是我真的被饿死了。好的，他站起来了，打开了烤箱开始预热，我推测应该要做烤三文鱼吃。
19:01.“太恶心了那个东西简直。”他把三文鱼从冰箱里拿出来放在案板上，然后又回到了桌子前。一开始是站着在看电脑屏幕，看了两眼，又坐下了（？？？）好的其实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预热也要很久，不会把东西烤坏就成。
19:07.男朋友从书桌边站起来走到我身后，像摸小狗一样摸了几下我的头，然后把洗碗机里的锅碗瓢盆都拿了出来。在这期间他向我炫耀了他昨晚放进洗碗机的锅盖洗得有多干净，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把电脑屏幕调整到了一个他看不见的角度（虽然我确定他一定是注意到我在写东西的，但他一定不知道我在写什么）。他心情看起来还挺好，嘴巴里哼着乱七八糟听不出来的旋律（不过好像不管心情好不好他都会这么干…）。我瞄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还没有关，东西好像都还开着。这证明他很有可能一会儿还是会去接着忙。
19:10. 他开始往三文鱼上撒盐了。撒了很多的样子。盐是粗盐，昨天我们去Mariano买的。为什么会撒那么多？感觉他撒了整整半分钟的盐…
19:13.男朋友还在收拾三文鱼。可我已经快要饿死了。literally要饿死了。突然觉得自己是一只主人忘记喂食的小宠物。小宠物真的好惨…今天突然意识到了保护动物的重要性，真的。
19:14.三文鱼进烤箱了。
19:15. 烤箱再次被打开，我偷瞄了一眼，他往上面撒了橘子皮。撒完他（果不其然）又回电脑前坐下了。饿到绝望的我。
19:24. 他刚才在找手机在哪里，找玩手机玩了会儿手机，又在案板前不知道弄什么东西。刚才的blog出了点问题，写的东西都显示不在屏幕上。我坐在书桌前太显眼了，就转移到了床上。他跟我叨逼叨说了两句什么，我也没注意听，没回他。
19:29. 他打开烤箱看了眼，又关上了…然后又打开了，把三文鱼从第二层转移到了第一层（？？？）然后给鱼翻了个面儿。然后又放回去了。我好饿啊…我现在虚弱地瘫在床上无法呼吸，真的。
19:34. 他开始收拾桌子了。感觉像是要吃饭了！
19:35，他把鱼端上桌了。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三文鱼长得这么可爱…好了我要过去吃饭了！系列完结！
2020-02-03
今天做了不少事情，还有一堆事情在等着我做。下午出门的时候生了一肚子气，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嗯…其实是知道的。一方面气自己又跟小姑娘一样生气了，一方面气男朋友比自己成熟太多了，我已经习惯了在关系里、人际交往里扮演mature的角色，但下午我气愤地坐在床上看着对方懒洋洋躺在我对面一点也不生气，甚至一点波澜也没有的时候，我确实心里在想“xxx你他妈怎么这么像个小孩？“
”你叫我放心那我就真的放心了啊。“
”大的计划我都帮你定好了，具体的事情你要自己去实施啊我管不了，我又不是监工，更何况监工其实是找人帮他干活吧，我又不是你爸我干嘛要这么管你啊对吧？“
”你该去学校就应该去学校啊，早晨都让你多睡了两个多小时了。“
面对上面那句话，我忍不住又插嘴了，”我有让你晚叫我两个小时吗？我今天早晨五点多醒了一次！“
然后他就可以镇定自若地接上，”可你五点多醒了一次是我的错吗？“
ok，的确不是他的错。要换成别人，我甚至会觉得他是在跟我抬杠。可我偏偏知道他这样说只是他真的这样想，这样想没有一点逻辑问题，他也绝对不是在跟我抬杠…
意识到这些之后，我就更生气了。我不是疯子，我是没有办法面对这种一点错误找不出来的对话发飙的，因为对方压根找不出什么错误。我也明白，对方如果一天到晚像包工头一样管我，我会烦，所以这件事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我自个儿做自个儿的包工头。知道这件事的正确打开方式之后，我又在生气，明明自己是可以早点意识到并且早点做到，不给对方留下话柄的，可我还是出于各种原因没有做到。
说到底还是在气自己。受不了自个儿没做好，更受不了明明知道自己没做好，还没有拼尽全力去做。这样很不好。
所以写到这里觉得自己更应该去好好做事了。男朋友好像确实没什么错。